Too late

【丹昏】今生今世(下/完)

被赖冠霖的电话声吵醒的时候朴志训略有些不耐烦,昨夜玩到很晚,预备着没课的早上睡到中午再起来吃午饭。

 

“别睡了我艹,”赖冠霖的声音听上去十万火急,“看我给你发的学校论坛链接。”

 

朴志训迷糊着睁开眼点进去,瞬间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一个匿名的帖子,没有标题,内容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朴志训赤裸着上身被压在桌上,一只精壮的胳膊按在朴志训肩头,明显是男人的手,只是照片没有拍全,男人只露出了这一只胳膊和半边同样裸露的背部。

 

朴志训看着这张照片,手开始抖,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

 

消息传的很快,全校都知道朴志训是学校法学系著名的朴教授的独生子。朴志训不仅在学校里做这样不堪入目的事情,对方还是一个男人。这样爆炸性的新闻像是往浅水里丢了枚深水炸弹,整个水池都在荡漾。

 

朴父已经很久没打过朴志训,这一次拿出了很久未用的教鞭直接把跪在地上的朴志训打到晕过去才停手,朴母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也拦不住。

 

然后朴志训就被关进了房间里。

 

赖冠霖走进来的时候朴志训已经被关了将近一个星期,饭吃得很少,瘦了一整圈,虚弱的窝在墙角坐着。

 

看到有人进来时眼神亮了一下,看清是赖冠霖时眼睛又迅速的暗了下去。

 

赖冠霖在他身边坐下,“你说你,干嘛这么倔啊,跟你爸服个软会怎样啊。”

 

“他呢?”朴志训的声音沙哑虚弱,听得赖冠霖心头一紧。

 

“你平时就和我们俩走得近,特别是他,学校都在传照片上另一个人就是我们两中的一个呢,他的票数比较多,这风口浪尖的。”

 

“那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这头倔驴真被你爸打死了嘛。”

 

“他不担心我会死掉吗。”

 

赖冠霖无措的吞咽下口水,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他当然知道你爸不会真把你弄死啊。志训,他可能是顾及着我爸,你知道我们家那个老头子,又是个当官的死要面子,他从小就在我们家长大,自然是要考虑更多的。”

 

“你这样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你先给你爸承认下错误,等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忘得差不多了,那可是你亲爸,再怎么样他最后还是会原谅你啊,但你得首先认个错。”

 

赖冠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劝解的话,朴志训却只是坐着再没开过口。

 

 

 

 

再听到姜义建的声音大概是又过去了三天后,此时朴志训的活动范围终于不再限于房间,朴父去上课后朴志训也可以出来客厅走一走。担心朴志训一个不留神就又跑了,朴母请了假守在了家里。

 

朴志训在房间里听见姜义建进门问好的声音的时候,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他已经等了他这么久,他的骑士,他的爱人,终于鼓起勇气要将他解救出去了。

 

朴母招呼姜义建去吃饭,朴志训自然是不能去餐桌吃饭的,他偷偷摸摸的从房间里出来蹲在拐角处偷听他们的对话。

 

朴父的声音仍然很沉重,提起朴志训来就气得啪的砸下了筷子。

 

“这个不孝子,你说他,他居然喜欢个...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你少说点,”朴母不满的抱怨着丈夫,又给姜义建多夹了点菜,“义建很久没来了,多吃点,义建,你...你知道他到底跟谁吗,这孩子他...哎。”

 

姜义建拿着碗的手顿了顿,缓了缓才又开口,“我也不知道。”

 

朴母听到姜义建的答案像是反而松了口气,“哎,你肯定也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也不会让他这样做。待会啊你劝一劝你弟弟,他从小就听你的话,他还是个孩子,犯了错改正就好了。”

 

“好的,师母,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姜义建推门进来时朴志训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冷眼看着他。

 

“你要来劝我什么?劝我跟你分手?”

 

姜义建快步走过来捂他的嘴,示意他小声一些。朴志训啼笑皆非,一口咬在他的手上,牙尖很快溢出血来,姜义建不挣扎任由他咬着。

 

“姜义建,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小训,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能任性,你先认错,我们慢慢来。”

 

“怎么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到你胆肥了翅膀硬了是男人了的时候?”

 

“小训!你胆子大,你翅膀硬,你还不是被关在这里?你听我说,我们先安抚好老师师母,等我们毕业,慢慢让他们接受…”

 

“姜义建,我等了这么多天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屁话的!”

 

“那你觉得你被关在这里死倔着又有什么意义!”

 

朴志训猛的推开姜义建,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姜义建被推得倒在地上。

 

“没有意义!我做的这些全都没有意义!”

 

朴志训的怒吼中已经带上了哭腔,被关在这里的日日夜夜早已把他纤细的神经折磨得发疯,他一直在等他,咬着牙带着希望和决心,他不能认输,他的一丁点妥协都是对他们感情的背叛。他想过要面对很多,父母的失望,外界无穷尽的非议和指指点点,但他只是爱一个人,什么时候爱一个人也变成了错误。

 

只要他和自己站在了一起,那些所有的苦难,他都有勇气去跨过。

 

姜义建起身想抱住失控的朴志训却再次被推开,“你他妈的别碰我!”

 

蜂拥聚集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愤怒和委屈已经由于爱人的退缩和不理解达到了巅峰,他可以忍受父母的责难,可以忍受黑暗的等待,但他不能忍受前面这个姜义建,他想把他推开,他不想面对。

 

随手间不知道从桌子上捞到个什么东西就往还想靠过来的姜义建砸过去。

 

“嘭!”是水杯掉在地方被摔碎的声音。姜义建应声捂着头蹲下。

 

巨大的响动声引起了朴父朴母的注意,他们冲忙赶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朴母惊慌的扶起姜义建,有血从姜义建的额头滴下来,朴母不可置信的对着朴志训吼出了声。

 

朴父更是气的面色通红。

 

他们三人站在朴志训对面,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

 

三个他最爱的人,像看着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朴父朴母带走了姜义建,他又被重新锁在了房间里。

 

 

 

 

 

 

赖冠霖再次来找他时,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几天。

 

他不成人形的躺在床上,眼神空洞。

 

赖冠霖在床边坐下。“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这样下去你真的会生病的。”

 

“要不,我去跟你爸妈说是我把你引入歧途的,不怪你,都是我的错。先把你弄出去吧?他们也不会把我怎样的,顶多告诉我们家老头子,老头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到时候我再娶个媳妇,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他就根本不记得这事了。”

 

朴志训还是面无表情的不说话。

 

赖冠霖自己勉强笑了一下,看着消瘦的朴志训,他好像感觉不到朴志训的气息了,那个和他一起长大,永远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比朴志训小几个月,但总没大没小的跟他抢哥哥做。他比朴志训高一些,但从小就习惯躲在他身后接受他的保护。他们还只会爬行时分享了第一块泥巴,在人生还未展开时就率先参与了对方的人生。他们牵着对方的手学走路,又牵着对方的手一起去上学。知道对方爱喝的饮料口味,爱打的游戏角色,第一次看的禁片内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了解对方的过敏源,熟知对方的一切生活习惯性格喜好。他永远是第一个为他出头的人,他永远第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他们像一对双生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亲人更亲密。

 

可那个精神抖擞、嘴硬心善的兄弟,现在怎么这样毫无血色的躺在这里了。

 

赖冠霖钻进他的被窝,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把手伸到他腰下取暖。

 

“训啊,你清醒一点,我听到他们,已经在计划送你出国了。”

 

朴志训终于有了动静,他睁大了眼转过头去看赖冠霖,像是不能相信。

 

赖冠霖肯定的点了点头。朴志训又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朴志训突然开口了,“你有多少钱?”

 

赖冠霖被问得有一瞬间的迷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你疯了!?”

 

“我不能出国。”

 

赖冠霖沉默的跟他对持了一会最终败下阵来。

 

“不管你去哪里,你必须得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嗯。你要帮我,我必须见一面姜义建。”

 

 

 

 

 

 

 

 

赖冠霖按开朴志训的门后被朴志训揶揄着。“我说新郎官,新婚第二天不在家陪老婆居然来我这边。新娘怪罪起来我可承担不起啊。”

 

赖冠霖也笑,“我这不是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这啊,您这么给面子这么老远的回来当伴郎,我也不是那见色忘友的人啊。再说了,你嫂子温柔体贴着呢。”

 

“那我可谢谢弟妹了,”朴志训翻着白眼开玩笑,“如此大度的把老公借给我。”

 

走进来些发现朴志训在收拾行李,赖冠霖有些急了,“你这么快就要走?”

 

“不走,”朴志训回过头来笑得特别开心,“我回家呢,妈妈昨晚找来了,她说爸爸也早就原谅我了,我终于可以回家去了。”

 

“哈,那恭喜你了。对了,我给你带了药,你昨天就有点感冒,吃点药别加重了。”

 

“吃过药了,”朴志训往床头努了努嘴,“我妈昨晚给我带过来了。”

 

赖冠霖看了一眼,顺势在床边坐下来看着朴志训叠衣服。

 

“是他给的吧,不然伯母怎么知道你住这里还生着病。”

 

“应该是吧。”朴志训答得漫不经心。

 

“志训,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去呢,因为他。”

 

朴志训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冠霖,你觉得治疗一段情伤,六年时间够了吗。”

 

不等赖冠霖作出回答,朴志训自问自答着,“我觉得够了。”

 

朴志训放下了手里的衣物,走到床头处摸出一包烟来,点燃后又走过来靠在赖冠霖坐着的床边坐在地板上。

 

“我这六年过得不太好,我很孤独。我走过了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在最开始的那两年里,我每天都为了生计发愁。

 

“不过这都过去了,我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我很想家,想妈妈做的排骨莲藕汤,你知道的,我妈做的排骨汤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我们小时候一人能吃两碗,我也很想我爸,他从小对我严厉,但他很爱我,他从来不说但我是知道的,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天看到他偷偷拿着我的通知书一遍又一遍的看,笑得特别开心。

 

“我想了很多,这世界上珍贵的爱很多,有一些是我不能辜负的。我可能常常犯错不让他们省心,年轻冲动时完全不顾及到他们,但我爱他们,在很多时候我就只是想回到他们身边,再听一句他们的唠叨。

 

“我以为我恨姜义建,但昨天再见到他时,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恨了,没有了爱,也就谈不上恨了。

 

“我以为是他辜负了我,在那天夜里我等了他很久,机场里人来人往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他,等到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买的机票的飞机已经飞走了,可是他就是不出现。我抖得厉害,我觉得心灰意冷,觉得那一天就是世界末日,觉得自己丢失了全部世界。是他对不起我,我决定从那天开始恨他,我恨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

 

“那时候的我还不懂,爱情里本来就是没有对错的,那时候我们都很爱彼此,爱红了眼横冲直撞的彼此折磨,我从前怪他过于软弱,却从来想不到自己过于任性。我们都期望给彼此一个未来,都在未来的蓝图里画下过对方的名字,但我们爱的方式都错了。我以为他能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对抗世界,却未曾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想过,他以为他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却成为了伤害我最深的那一个。我初衷是离他更近一点,结果却是被他推得更远了一些。是我们一起一步步的推翻了那个属于我们的未来,是那个未来本身就太过脆弱。

 

“我从见他第一眼就爱上了他,爱他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我回想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我的爱早就变了质,充满了贪婪和欲望,我们早对对方心怀不满,爱他的那七年,我先是为了他改变,而后又希望他为了我改变,我们的每一次争吵到最后都会转化为同一个矛盾,那个矛盾越积越深,后来我们用性去掩盖那些不愉快,但问题永远在那里,我们相爱的幸福里全都沾满了毒药。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我也并不是一定想拉着他浪迹天涯的,我只是需要一个证明,证明我对于他来说,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只要他来了,我就跟他回去了。可是他没来,在我爸那里,我没有他的名誉重要,在他那里,我没有他的前途重要。那时的我被这个现实挫败得万念俱灰。

 

“如果我肯放下我的自尊和骄傲,我能为他找那么一点点借口再自己搭上回去的班车,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但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那时的我接受不了任何有皱褶的爱,我已经苦苦哀求他跟我走,在我求他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爱就已经死了,我表面很卑微的求着他,内心里却在说,你只能选择我,我已经把自己放在了这么低的位置,你必须选择我。当我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劣势后,我内心的翻滚就已经是我们结束的信号,结局不会不一样。我爱他,但我想我爱的不够,他爱我,但他同样也爱的不够。在爱情这道选择题里,我们的选择都是自己。

 

“后来我想即便那一次他跟我走或带回我,在未来的无尽时光里,总有一天那些问题会爆发,我们被彼此折磨得痛苦不堪再疲惫的放弃,彼此厌恶,再像天底下许多恋人那样找尽借口不欢而散。有时候我会庆幸,在我们都还很爱彼此的时候掐死了我们的爱情,所以它死得那么美好,戛然而止的生命更让人惋惜和怀恋。

 

“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我现在回头看到那时候的我,想抱一抱他,想告诉他,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脾气倔强不懂变通又不知天高地厚,他看不到回去的路,觉得没有人爱自己,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容纳自己,于是头也不回的往外闯,打碎了牙也往肚子里吞。

 

“我那时候想,我要让姜义建后悔,他失去了我,就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他的人了。他不仅失去了我,他还抢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家人。但他一定会后悔,会被愧疚和他那时候的软弱折磨一辈子,他只要想到我胸口就会开始疼,他和别人在一起也没办法忘记我。我那时候这样以为着,我要用自己的消失去报复他,我坚信他会痛苦。我必须要走得很远很远,远到他没办法找到我,远到我没办法忍不住就回到他身边。所以还是出国了,我还是一个人出国了。

 

“但后来有一天,我花光所有积蓄,被房东赶了出来,我本来只租了一个沙发,那个房东是个无所事事的美国佬,整天酗酒,在我拿不出钱的一瞬间就把握赶了出去,毫不讲道理。我只能去餐厅洗盘子,电视里的穷学生都去餐厅洗盘子这样的桥段也不都是骗人的,那时我只能找到洗盘子这样的活,我洗了很多很多的盘子,如果我再赚不到吃饭的钱我就只能去大使馆遣返了。我拿到少的可怜的薪水回到沙发那里-------我只能再去找那个美国佬,他的沙发最便宜。我躺在沙发上累到想不起姜义建的脸,刚出去的那几个月我每天都会一遍遍想他的脸,我没有带照片,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他的脸,不可能的,我每天睁开眼想到的就是他的脸。但那天我想了好一会才真切的想起他的脸,他眼角的痣。我哭得厉害,那是我有生以来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即便那时候我没有忘记他,即便那时的他可能也在某处思念着我,但总有一天我们会被生活里的其他琐事缠绕得淡去回忆,我不想让伤口痊愈,但那伤口总会长好,时间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不舍前进的人停留。我所谓的报复,所谓的让他愧疚一辈子根本就是荒谬,无稽之谈,他会愧疚,他会一想到我就心疼,但他不会一直想着我了。我自己,也会慢慢忘记他了。我不想放下,但抓在手里的早已化成了沙,再也抓不住了。

 

“听说,一个人身体里面所有的细胞都会七年一个循环的更新换代,七年后就是一个崭新的自己。我爱了他七年,那七年里我的每个细胞都爱他,我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他,我浑身上下都是他的。我离开了他六年,可能还差一点点,但那些爱他的细胞早就死掉了,那个爱他的我也早就被自己亲手埋葬了。

 

“你知道我在洛杉矶的时候碰到过谁吗,我碰到了张晓瑶,世界可真小。她向我道歉,坦诚那年那张照片是她放到网上去的。我没有很怪她,我知道那个时候她很爱姜义建,爱能让人做出很多无理的事情,我理解她。我那时候已经明白我和姜义建之间的问题,也并不全是那张照片的问题。但我也不能原谅她,是她的那张照片毁掉了我的生活。我以为她会和姜义建在一起。可她说,不是每个人都会拿自己的全部幸福去做赌注的。是啊,她是多么明智的人,而我愚蠢至极,我用自己的全世界去赌,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我可以为了他放弃全世界,但我又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为了我放弃他的全部。

 

“我遇见很多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表面上十分哀伤和感怀的谈起那些故事,抽着烟喝着啤酒,历经人间沧桑的样子。内心里却在窃喜,是这样的故事让本身单薄的他们丰富起来。我们都知道,故事之所以变成了故事,是因为它过去了,我们把它幻化成了我们所需要的模样-----两个本来相爱的人,但现实、梦想、时间、距离等种种原因不得不分离,然后在漫长的岁月的永远的彼此怀恋,这是多么美好的故事,我们需要这样的故事去走过这漫长的无趣的人生。但人们爱的,只是那个曾经,那个在曾经里奋不顾身傻得可爱的彼此,被打败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我们本身。当我们长大了然后老了,我们在酒吧里在天台上跟陌生人谈起那些人生的过往,我们想念曾经的爱人,但我们仍选择自己过完这一生。”

 

朴志训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香烟早就燃尽,烟蒂还被他夹在手间。

 

赖冠霖俯下身来抱住了他。

 

“冠霖,我要回家了。真好。”

 

“嗯,真好。”

 

 

 

 

 

朴志训推开家门时朴父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朴志训看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朴父一瞬间眼里有了泪光。他从未见到过父亲流泪,心里莫大的酸涩铺天盖地的淹没了他。

 

“爸,我回来了。”

 

朴父没有说话,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六年的时光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能看到明显的印记,他已经头发花白,额头上皱纹深刻。

 

朴母从厨房里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小块抹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在做饭,你快去东西放房间里就出来吃饭了,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朴母推着朴志训往屋里走,“老朴你还愣着干嘛,准备准备要开饭了。”

 

姜义建下班后就过来了,一起吃了晚饭,又陪朴父下了盘棋才敲开了朴志训的门。

 

朴志训刚刚洗完澡,穿着简单的居家睡衣,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肩头,盘着腿坐在地上敲电脑。一如少年时的模样。

 

房间里的陈设自朴志训走后就没有变过,朴母一直收拾得十分干净,所有物品都按照朴志训喜欢的方式摆放着。

 

姜义建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坐着的朴志训,那人像坐在画里,坐在过去里。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一进去他就会像很久之前的少年一样,抬起头眼里蘸着蜜对他笑,他再走进一点就会被他温暖的身体抱住,在他耳边撒娇,留下一个调皮的吻。

 

“进来吧。”朴志训抬头招呼他进来,姜义建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眼神里再没有少年时深情热切,像一潭平静的湖水,见不到底。

 

姜义建一瞬间的心惊,像是跳漏了一拍,又像是被扎了一针,疼痛感隐隐约约的传来。他果然是变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却不曾想,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眉宇间成熟自若的他又变了多少。

 

他走进去,像从未来走进了过去里。过去的画也由此撕开了口子,再随着他的步伐一路撕到底,从腰折断,不复存在。

 

姜义建一时找不出话来,两人沉默间竟生出了一丝尴尬。

 

这点尴尬的情绪再次让姜义建呼吸不畅,他忍不住找话说,“回来了就好,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朴志训点头微笑,“过得还行,不过总要回家的。”

 

“还走吗?”

 

“不走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经在安排了。”

 

“太好了。”

 

又是一阵沉默。

 

“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吧。”朴志训下了逐客令。

 

姜义建却还不太想走,短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才终于发现眼前的这个朴志训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赖在他怀里的小训了。

 

他感到惊恐。六年里他每天都在等他回来,但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失去,感觉到了坍塌。

 

他无所适从的往前又走了一步,“小训。”他叫他,他却没应。

 

“那天我...我去过了,可是我没找到你...我还去了...”

 

“哥,不说这些了。”朴志训打断他,低头沉默了几秒,又抬起头来,“哥你是律师结交应该挺广,你认不认识信托方面的什么人?你知道,要刚进入一个市场,总是比较难的,有些事情还要摆脱哥哥们帮忙了。”

 

朴志训语气平稳,带着恰如其分的为难,像是真的在像姜义建询问工作上的帮助。

 

姜义建滞在原地,感觉浑身都开始疼。随后艰难的开口,“恩,我可以帮你问问看。”

 

“那就谢谢哥了,到时候请你吃饭。”朴志训对他笑,是他每天都能见到的职业微笑。

 

姜义建觉得再多待一刻他就要窒息了,他转身往回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恩,回见。”

 

走到门口处,姜义建握住门把,突然感觉走出这扇门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不行,他不能。

 

姜义建迅速回头走过去,不等朴志训做出反应就将人揽进怀里。

 

他抱住盘坐在地上的他,一如多年前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夏夜,他的小孩紧张的在他怀里发抖,可爱的要命。他终于等到他长大,只想吻他,想告诉自己有多爱他,但千言万语已经积攒到了喉咙处,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一句轻不可闻的我爱你和印在头顶的吻。

 

他又抱住了他,但这一刻的朴志训冷静得让他发抖。

 

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句,“对不起。”

 

“恩,我接受。”朴志训这样说着。

 

姜义建又抱紧他一些,“我们从头来过,好吗。”

 

“姜义建,”朴志训终于动了动,他回抱住了这个微微颤抖的身体,“我曾经很爱很爱你,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

 

“可我今生今世,也只够爱你那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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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上半部分我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其实不管有没有人喜欢我也还是要把这个故事写完的,不写完它我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到其他的事情上。

 

结尾多少有点潦草,但我想表达的都说完了,不是所有破镜都能重圆,今生今世爱这一次,也就再没力气爱了。

 

这个故事从开始就是BE,因此上一部分的评论我没能一一回复,但是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喜欢和评论,如果你们看到这里,撒浪嘿哟。另外,不能给出HE的结局也真的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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